雀氏甜心er

常清常静,万般自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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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段龙】Remember my name (中)

DeHaddictor:

前篇

 

 

  活到二十五的时候,我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麻烦之一,见到了最顶尖的流氓,没有之一。

 

  “我的世界里,分两种人,”吧台前空气滚热,被簇拥在人群里的男人举高双臂,神态昂扬,好像演说,“男人跟不好看的女人;好看的女人。”

 

  周边一片唏嘘,立刻有娇嗲甜软的质问丢过去:

 

  “那你讲,我们这群人里面,哪些归在第一种,哪些归第二种?!”

 

  “你们的话,当然统统是后一种!”男人嘻嘻笑,舌头流利,看着每个姑娘的眼神都真挚又多情,但他有种充沛多变的魅力,即使统称“深情款款”,到他那里演绎就有一百种。

 

  “这种答案太敷衍了吧?”马上有人反驳。

 

  “当然不是标准答案!”他一条腿长长搭在松软的沙发上,裤腿缩上好大一截,明晃晃的黄领带衬着红底西装,一只手摆得像螺旋桨,“应该这样答——”他打个响指,“世上不是所有女人都好看,这是不虚伪的真话;但男人的义务是想尽办法让她们变成全世界最可爱的那个,”他笑起来,额头上的褶皱齐齐跳舞,跟着一对眉毛上上下下,“现在我在这里,你们都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女人!”

 

  话音刚落,咯咯的笑声就汹涌着将他湮没了。我走过去,把杯子拍他面前的桌上:

 

  “您是我见过说情话水平最差劲,同时进行对象最多,但却能恬不知耻讲得最流利的顾客。”我知道我不应该也丝毫没有必要说这些,但我就觉得胸口憋闷,一打开嘴就停不下来,“真替您蒙羞。”

 

  杯子里的酒溅了几滴到桌上,一众人扭头朝我看过来。男人的目光顺着杯壁爬上来,双眸对焦似的亮得吓人:

 

  “我改主意了,”他说,我能感觉到他的眼光粘在我脸上。抬手挠了挠脸,我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了。

 

  “如果这世上的人是一个集合,集合中子集有三。男人跟不漂亮的女人;漂亮的女人;还有,”我心中预感不祥:

 

“你,龙崎郁夫————!”他双臂大张,声调拖得老长,“别问为什么!别怪我偏心!为什么?”他环顾四周像是征求意见,“因为龙崎郁夫是美人,美人就要独归一类!”

 

周围爆发出阵阵哄笑,伴着“嘶嘶”倒抽的冷气,我悔不当初,只想把托盘盖在脸上逃之夭夭。

 

  我始终记得礼拜一晚上,我拉开门倒垃圾,一辆豪车横冲直撞扭七歪八地在我面前停下,向前滑出几米后,喷了我一鼻子昂贵的灰尘。抬头的时候面前已经站了个瘦皮猴子一样的男人,他正把后腿从车肚里挪出来,那条短得瞠目结舌的黑皮裤滑稽地箍着腿肚,紧跟而来的是陈列在奇装异服博物馆里的红绒西装,百老汇舞台上才得见的姜黄色领带。然后咯咯的娇笑就包围了我:几个比面前豪车更耀眼夺目的姑娘从车上下来了,一左一右挽住了男人的手臂。

 

  “您好,”他开口,目标对着我。我眼皮一跳,紧了紧手里的垃圾袋。

 

  “您好。”我回他,“请问是客人吗?是的话您身后的几位请里边请,您不可以,本店恕不招待男客。”

 

  但他完全把我的后半句话当做耳旁风,眼睛紧紧盯着我,脸上涂着一层深沉的询问,被斜照的夕阳一烤,真挚又多情:

 

  “您是龙崎郁夫先生吗?”

 

  “我是。”我来不及想多,回答已经脱口而出了。然后我看到面前的人几步向前,在我还愣在原地的时候拉起我的空手,在我手背上重重地亲吻了一下,发出响亮的声音:

 

  “美人!”他大声道,“我慕名而来,请允许我追求你!”

 

  我脑内警铃大作,提着垃圾的手条件反射般一松,一拳狠揍在他脸上。

 

  这时候我的女店长正好从店里探出头来:

 

  “龙崎郁夫,你倒了一整年的垃圾,客人已经……”

 

  “老板娘!”她的话被打断了,我面前的家伙捂着鼻子,一只手迎风招展,“嗨!老板娘!我可以进来吗?”

 

  我的“不可以”还卡在喉咙里头,我的女老板眼色就变了。我看着她的目光从瘦皮猴子的脸上转到他身后,他的左肩,右臂,他身后那位姑娘金粉闪闪的脸蛋。然后她说:

 

  “可以。欢迎光临。”

  

  我差一点捶胸顿足。

 

  “为什么?”我转头问,我觉得我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,“不是说店里不招待男客人?”

 

  我的女老板撩了撩额发,指了指我身边的车:

 

  “银色幽灵。他可以买下我一百个酒吧,我干嘛不让他进我的门?”讲完踩着高跟噔噔噔走了。

 

  往后他夜夜出现,在夕阳沉下地平线的时候,载着一车香粉浮动的美女疾驰而来。他把酒吧门前的小路当成日落大道,引擎震得突突响,而他就是上世纪影片中流行的那种极客,有钱,有钱,品味奇特,豪车美女作伴,长得又像进化未完全的新人类。

 

  他一整晚接连不断叫各式各样的鸡尾酒,看似豪饮,但多数时候只是把五光十色的酒杯摆成一排排,继续跟怀里美女哈哈笑。而我绞尽脑汁,按照他的指令一杯杯调酒,一晚上脑中背了上百种酒谱。最气人的是,他总能付得起钱。

  

  当晚上的第五十杯鸡尾酒撂在桌上时,愤怒终于冲破了我的头顶:

 

  “你是不是故意找我麻烦?”

 

  “怎么这么说?”穿西装的猴子拄着下巴看我,两排锃亮雪白的牙熠熠生辉,“美人,我助你生意兴隆,你不谢我没事,但不能冤枉我。”讲着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情。

 

  我被他的称呼酸倒牙:

 

  “那就拜托别让我一刻不停调一晚上酒,”我举起半条胳膊,“断了,你就再也喝不到酒了。”

 

  “你总算想明白了?”他笑嘻嘻的,对我的怒气视若不见,“工作是多么辛苦的事。但如果跟我走,你想去哪儿都不是问题,想做什么都可以,除了工作。”

 

  “谢谢你,”我压抑怒火,“你准备用什么养活我?”

 

  “喂喂……”他抗议起来,“难道我看着养不活你?”

 

  “除非你学生时代开劳斯莱斯幻影上下课,工作后坐直升飞机上下班,事业有成,大学图书馆以你名字命名。[1]少一样都不算够格。”

 

  “那多没意思?我可以用机车载你到高速上追赶凶徒,凌晨三点出入最价值连城的博物馆,带着满载火炮的帆船周游四大洋。”

 

  我用手抵住他靠过来的胸脯:

 

  “听起来像亡命天涯,我害怕。”

 

  “但比开劳斯莱斯有情趣的多!”他妄图侧过脖子勾过脑袋来。

 

我冲他咧嘴:“你连那辆车看着都像偷来的。”

 

“我不管,”他开始无赖起来,“我跟你打赌,我赢你,你就得放下这没劲透的工作跟我走。”

 

我在心中将白眼翻得百转千回,想开口辩驳“凭什么你说怎么来就怎么来”,他的眼睛已经被牵到了大门口。我看到他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微笑:

 

“就那个姑娘,”他对我说,“十分钟,她先给我俩谁一个吻,谁就赢。输的那个乖乖听话,”他的牙在灯光下折射出十种颜色,种种透着得意劲,“美人,你输定啦。”

 

我还没来得及回绝,就看到那个倒霉姑娘走近了。暴露在灯光下的时候我断定,她绝对是我见过客人里最眼光四射的一个:她有双极富魅力的眼睛,皮肤是均匀的蜜棕,像阳光在上面不紧不慢走了一遭,留下的颜色深浅刚好。她嘴唇上的纹路像海水流过的沟壑,看起来咸涩又神秘;一双腿摇曳着晃晃走进来,跟野性的腰一道律动着节奏逼人。这个世上,大多数女人在舞会上都会得到有礼男士们在手背上的一个吻,这是礼节;但对于她来说,男人在她手心的一吻结束后,还会欲罢不能地想摊开她的手掌再吻一下。

 

这也太难了。我心想。她不是那些穿着绿色迷你网眼裙的高中女生,或者挥洒大把万元钞票一夜买醉的寂寞富婆。我要让我素昧平生的客人在十分钟里吻我一下,而且还是迷人得无法无天的那种,除了敲晕她我想不出其他途径,我可以这么做,赢这场赌局,踢走这烦人的家伙,然后在第二天以性骚扰跟人身攻击的罪名被起诉到法院。

 

“你好,一杯大都会。”她到吧台前面坐下,头也不抬地扬了扬手。她的声音跟她的眼睛一样混血,但我猜不透来自哪片大陆。

 

吧台前面当然没有人。我还傻站在那只猴子桌边,直到我的客人察觉后转过身:

 

“对不起……今天生意是不是很忙?”

 

“不忙不忙!”我回过神来,两步跨到吧台后开始叮叮当当找瓶子。

 

而我的对手已经在这位大美人身边落座了:

 

“是否有幸请你喝酒?”

 

我一边手上不停,一边暗暗抬眼瞅他们。我不得我承认这只猴子有特别的魅力,他像个痞子,但带着股高贵的冒险气质,上一秒能搂着姑娘们的腰跟她们吹嘘英勇事迹,下一秒立刻能让她们做一回其中的女主角。他能说到做到,无人抵御得了。可这个女人好像是个例外:

 

“我只接受一种人的好意,”她把头侧过来,盯着男人的眼神明亮又揶揄,我有一秒恍惚,仿佛在其中看到了熟络二字。“愿意把世上最好的宝贝给我的那种人。”

 

“人人都想要最好的东西,”她身边的男人接道,他的声音变了,变得饱满低沉,打动人心,像个真正的求爱者,我不禁佩服起来他这种真诚勇敢的演技来。“只要你乐意,现在我身上有的你都可以拿去。”

 

女人托着腮,嘴唇娇俏地撅起一点:

 

“你有什么?门口的那辆车吗?”她说,“我有游艇跟飞机,压根儿不稀罕一辆‘银色幽灵’。”她顿了顿,脸上突然露出了悟的微笑来,“还是在座的这些可爱漂亮的女士们?”

 

“你不仅漂亮还聪明。”男人感叹。

 

“你丢下她们真残忍,”我的女顾客眼神在那一帮女顾客中间逡巡,“猜中她们之中谁是你最宝贝的那个,我就赢,对不对?”

 

我一面低着头调酒,一面心底寒战。这两人的对话像交锋,还随意把不相干的人做筹码,身为局外人我分外庆幸。

 

此时我把冶艳的,飘着柠檬蔓越莓跟伏特加香气的液体倒进透明的玻璃杯,递到我的顾客面前:

 

“请,女士。”

 

 

我本想把手抽回去的,但下一秒,我发现自己的手被捏住了。我一惊,抬头看到一双眼睛,像太平洋深处嶙峋延伸出几千米的岩石顶端生长的宝石:

 

“我知道答案了,”我的客人笑盈盈望着我,狡黠又踌躇满志,“藏的真好————但我只要这位美人。”讲着她倾身过来,在我还毫无反应的时候,她丰满的红唇已经贴上了我的脸。

 

始料未及的转折。

 

一瞬间,我浑身像过电,激素都涌上头顶来。我看到男人的脸色大变,那位大美人拿起酒,一面发出悦耳的笑声:

 

“你看你,跟我讲话的时候眼睛还使劲朝着这个小调酒师瞟————这么不专心,怎么能让姑娘们心悦诚服?”

 

我还觉得蒙在鼓里。

 

这时被奚落的猴子叫起来,他捂着脸,神色痛苦,“这跟说好的不一样,不二子!”

 

“感谢你信任我,在我骗了你两百多次之后。但现在,”她伸出手指戳着男人的胸膛,“愿赌服输。”

 

余光里,我看到男人向我转过来:

 

“再见,美人,”我还在发愣,手已经被人托起来,那个红西装,黄领带的男人在我手背上郑重地,响亮地吻了一下,就像头一回遇见我时候一样猝不及防:

 

“我输了。从今往后再也没有烦人的家伙会骚扰你,恭喜。”

 

 

我才猛地领悟过来,在我那位令人神魂颠倒的客人吻我脸颊的那一刻,我就赢了一个了不得的赌局。我看着他利落干脆地站起来,毫无留恋地朝着大门口走去。

 

“记住我的名字————我叫鲁邦,鲁邦三世!”直到那辆充满钞票气味的银色幽灵的马达发出突突的声响,拉高的嗓门远远从门口传进来。我心脏一震,猛地向下一沉,好半会儿才悠悠地浮一点上来。

 

我感到我再也见不到他了。他令人讨厌,但不知为何,这种奇怪的道别让我忧伤。

 

 

回到公寓后,我看到了床上的那本薄子。翻开后我在上面记上了“鲁邦”,往前翻一翻,记录着各式各样的不同名字,但我印象全无。上一篇写着“泷谷源治”几个字,我努力睁着眼辨认了好久,最后不得不放弃:我确信不疑这是我的字迹,没有第二个人能够伪造。

 

我捧着这本本子,发了好久呆,夜风从十二层窗户倒灌进来,我心里空落落。



我不记得这个"泷谷源治"是谁。


TBC.

【1】:一个实梗,旁友带着我们学校新来的中东同学campus tour的时候,他看到学校图书馆上大大的“Geisel”说那是什么,旁友说“投资人名字”。土豪说“那我也要投资,我也要图书馆用我的名字命名。”之后一路抖出来他过来上学开劳斯莱斯幻影,出行直升飞机......从此就变成了一个四处流传的梗(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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